青春少女的二手情感你都知道吗?……
自古以来,青少女的思春情怀都是门市场庞大的生意,在这里说的并不是直率肉欲、被视为青少年成长记忆一部份的色情作品,而是情感更加模糊不清、人际关系复杂纠结的 言情故事。从古代的诗词戏剧、文学小说,到便利商店里的口袋小说、电影院里凄美悲壮的故事。
神奇的是,不论跨越多少时间与空间,这些故事往往传达出相同的讯息:少女没来由就爱上一个人,并因此经历各种磨难,被虐千百遍,而撑过这些没有道理的折磨,就是这些少女人生最大的成就。
第二手的情感
我喜欢一首tina turner的老歌,里面有一句歌词是what’s love but a second hand emotion,仔细想想,什么是爱情?其实是第二手的情感。在我们知道什么是真爱之前,我们就已经习惯了爱情的很多套式,这些套式,妨碍我们对于真爱的感受能力。在问到该怎么跟青少年/青少女解释 什么是爱情这个千古谜题时,平路绕了一个弯,先从什么是我们所以为的爱情开始回答起。
平路在她的新书《袒露的心》中,剖析自己面对身世时千回百转的心情,这需要勇气,也需要对人性、对各种价值观的深入体察。如此的体察功夫,平路曾用在《浪漫不浪漫》一文当中;她在其中批评了物理学家杨振宁与他的学生翁帆之间的老少配婚姻,并提到这样的婚姻不是惊世骇俗,而正恰好合于世俗对幼齿女性的迷恋。对于这段婚姻的盛赞,强化了浪漫的迷思,鼓励女人 继续把皮相青春当作本身可欲与否的唯一标准。
平路在这次访谈中也再次说了社会的价值观如何内化到青少年/青少女的心中, 有一句话,『我们都不是无色的丝』,还没有知觉到或经验到真爱之前,我们就已经不是无色的丝,已经被刷上很多色彩。包括我们听到的很多情歌歌词,那种自怜的情绪可能脱胎于更早以前的古典诗词,例如:『君怀常不开,贱妾当何依?』,把这类诗词解释成男女之间的表白可能是误读,那原本说的不是男女,不是自称『贱妾』的女人在自白,不是她形容自己对男人的感情,而应该归诸『香草美人』传统,其实是臣子对君上的表白。这样的误读层层叠叠,长久以来,却形塑了一种女人面对爱情自怜自哀的情绪。这是平路所谓 第二手的情感。影响了孩子对爱情的直觉感受力,如果加上家长的禁止与噤声,那么孩子就只能凭借着有问题的材料想像与形塑自己的爱情了。
从小被要求 不纯洁比死了还要难堪的青少女,又尤其受到这些社会价值观深切的荼毒。家长往往幻想自己能够营造出像无菌室一样的环境,用满满的教条戒律跟道德规训,就能完美控制住青少女对爱情的想像。然而现实社会终究不是无菌室,青春期敏锐的心随时可以体察到大人的隐瞒。
就算禁绝了被视为有毒物质的小说、戏剧、电影,课堂上的课本内容也经常透露出文化对爱情和女性的真正期许,例如乐府诗选的《饮马长城窟行》鼓励女性做无谓的等待,收到一封书信就要感激涕零;《陌上桑》描写罗敷的美貌是引诱他人分心的罪魁祸首,而遭遇性骚扰时必须藉由丈夫的名号才得以拒绝,正好加强了许多少女在遭遇性骚扰的时候,会优先担心是不是自己穿着外表不检点或是必须要有男伴才能保障自己安全的刻板印象;水浒传选读《花和尚大闹桃花村》,则是告诉女性面对不情愿、甚至暴力的婚姻或感情是无能为力处理的,必须要有冒险犯难的英雄前来救美,才能够脱离困境。
社会的氛围让每个小女孩-譬如说-喜欢王子,而且是骑白马来的。那个骑白马本身代表了拯救的位置。其实你原本不需要被拯救,可是你却以为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位置上,自苦的等待与盼望,这个叫爱情。
许多男性也误解了,像是这位老师,本身的举动非关所谓的『爱』,他可能会觉得,普渡众生的感觉很好。他会觉得说我施予什么,或是说我能够覆盖--好像领土一样,我能够在某个意义上降下恩惠,能够决定你的命运,决定你是好学生、或决定你有没有文学天份或什么什么的,这些其实是权力位置,这位老师可能误认为,高高的决定位置就是在施予爱。
听到普渡众生的形容,忍不住笑了出来。确实,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当中,李国华总是为了自己调教了小女孩而沾沾自喜,对于自己在过程中所制造的暴力和邪恶置若罔闻。如同林奕含在访谈中所说: 胡兰成或李国华这些人,你可以说他们的思想体系非常畸形,他们强暴了,或者性虐待了别人,自己想一想,还是『一团和气,亦是好的』。、 李国华在某些时刻,他是爱的,…,他爱的是自己的演讲,他爱的是这个语境,他爱的是这个场景,他爱的是这个画面。
每个人的心都像是黑盒子,在体会到真实的情感之前,盒子里就已经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只旁人看不清楚,有时候连盒子的主人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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